風煙各寂然

半語 / HALF SCRIPT 二零二五年七月

当一段温润如丝、低徊如诉的文字悄然滑过心田,猝不及防地,眼底便浮起一层薄雾,心也化作了无垠的春水。这般的悸动,唯有在灵魂深处埋藏着幽深矿脉的人方能体味。

将散落的时光碎片,缀连成册,于寂寂长夜独自翻阅。此刻的胸腔,弥漫着一种荒原般的清寒。远方的……,为何总披着星辰般遥不可及的光晕?而那刻骨铭心的身影,又为何总在无人的渡口,一遍遍搅动沉寂的愁肠?

某种存在,当其盘踞心房时,竟如指间流沙,徒然紧握亦徒劳无功;当其悄然隐没于光阴的暗河,掌心所余,依旧是那握不住的空静。莫非命运的织机,早已将结局织入经纬?风中飘零的孤叶,水中沉浮的残红,连同那遗落在心底、已然失却的暖意,最终都沉沦为一种相似的荒凉。一种惊鸿般乍现的华彩,竟在一次不经意的回眸里,永诀于生命的舞台。时光的潮水漫过脸颊的湿痕,那隐秘的痛楚却从此失语,再无贴切的词句能描摹——总有些相遇,注定是东逝之水;总有些牵绊,终成心底秘而不宣的碑铭。曾几何时,一个不期然的回响,便卷入红尘迷梦的涡流,轻易拨动了灵魂深处最隐秘的那根弦索。然而,流星曳空而逝,最璀璨的幻象,终归于永恒的寂灭。

总有某个章节,终成过往,成为人生书卷中一页泛黄、脆弱的印记。那些曾在生命画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身影,那些历历如昨的场景,被永久封存于时光的厚土之下。不敢轻易触碰,不敢再度翻启,唯恐惊扰了那沉眠的尘埃。

人生,原是在未知的风景里跋涉。有些身影深深烙印,如磁石般牵引,让你悸动,让你泪落,让你微笑着将一切刻入骨髓。有些风景注定退为遥远的背景,纵使忍不住频频回望,也无法将其带上远行的行囊。所有人与事,终将沉淀为无法打捞的“曾经”。唯有以沉默的平静,去承接那些失落的沟壑。相信岁月的海水终会淘洗掉许多印痕,那淘不去的,便沉入心海最幽暗的渊薮。为了抵御那猝不及防的钝痛,常常强迫记忆的闸门紧闭——这何尝不是一种孱弱的自保?那些无端的、迷茫的追忆,是否也曾在你心头萦绕?一段风月无边的故事,一个湮没于时光洪流的轮廓,竟带走了此后一生的晴朗笑意。

目送一个身影,终于消融于视线的尽头。在时光咆哮奔腾的巨流中,一切又复归于死水般的岑寂。某种距离,深知其如天堑般难以逾越,故事的终章,终究欠缺了跨越的孤勇。为何那最初的甘醴,竟被命运之笔,写成了最终的苦酒?

静默地,守候在夜色凝结的空旷里。那些被遗忘、被尘封的悸动,忽如一场深秋的冷雨,毫无征兆地淋湿了心房。那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绞痛,再一次自遥远的深渊被唤醒。爱,确如烟花,绽放到极致的绚烂,便注定在无可挽回的叹息中凋零成灰。那轨迹,非你我所能描画。

生命中,总有一份尖锐的疼痛需要独自吞咽。若它不在寻常的步履中显现,便必定蛰伏于爱的疆域。星辉黯淡的夜晚,每一次抬首凝望无垠的远方,都似有微针,轻轻刺入心口最柔软的角落。那些未曾预料的碎裂之声,那些与岁月一同永逝的悲欢,再一次在心湖深处,奏响喑哑而凄清的挽歌。而我,唯有将这贯穿一生的隐痛,密密匝匝地缠绕于文字的藤蔓之上。

有些人,唯有在彻底失去之后,才惊觉那被遗落之物的珍贵。痛到极处,便是万念俱灰的释然。从此,不再苛求完满的结局,不再耗尽心力去挽留注定消散的云烟。若风执意要带走些什么,便学着在空旷中摊开双手,任其卷走。

昨日的路途纵然铺满繁花,亦无法替代今日的跋涉。风中,总有微不可察的尘埃在飘落,每一粒,或许都篆刻着那年那月的密码。总有一个无法预想的未来,在视野之外悄然延展。总有一个明天,彼此的身影终将消散于各自的地平线。

从此,山沉海渊,水隔云泥……相逢,已是隔世的传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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