圆月弯刀神秘消失,江湖却陷入前所未有的疯狂。
当贪婪取代了敬畏,金钱成了新的魔刀。
丁鹏被迫重出江湖时,发现对手竟是一个不会用刀的书生。
“魔刀蚀心?”书生轻笑,“我只需撒一把金叶子,自有无数魔刀为我开道。”
最可怕的兵器,原来是人心深处永不餍足的贪婪。
—— 故事纯虚构 , 如有雷同 , 当属巧合 ——

暴雨如注,抽打着沉寂的忘忧岛。豆大的雨点砸在墨黑的海礁上,碎裂成千万点飞沫。风在嶙峋的石缝间尖啸,如同无数厉鬼被禁锢其中,发出不甘的嘶嚎。唯有岛心那座孤零零的石屋,在泼天雨幕里透出一点微弱而固执的昏黄光晕,像黑暗海洋中最后一座灯塔。
石屋深处,丁鹏盘膝静坐。火塘里木柴噼啪作响,橘红色的光跳跃在他脸上,勾勒出经岁月磨洗后愈发深刻的轮廓线条,眉宇间曾有的惊世锋芒,如今沉淀为深潭般的平静。他面前矮几上,横放着一柄刀。刀鞘古拙,沉暗无光,似与这屋中沉寂的岩石融为一体。圆月弯刀。它静静躺在那里,却仿佛拥有自己的呼吸,一种冰冷的、令人骨髓发寒的韵律,无声地渗透着整个空间。即便是在丁鹏这样的人物面前,它依然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魔性引力,一个沉睡的深渊。
丁鹏的目光落在刀鞘上,没有波澜。门外风雨肆虐,屋内只余柴火燃烧的细微声响,以及那柄刀无形中散发出的、几乎令人窒息的低语。忽然,一阵狂风猛地撞开虚掩的门扉,卷着冰冷的雨滴和咸腥的海风直扑进来。案几上那点如豆的油灯灯火剧烈地摇曳了几下,挣扎着,倏地熄灭。
瞬间的黑暗,浓稠如墨。
就在灯火熄灭的同一刹那,丁鹏的眼皮猛地一跳!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,一种存在本身被硬生生挖走的剧烈失衡,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感知。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——那感觉来得太突兀、太彻底。仿佛支撑天地的一根巨柱轰然倒塌,整个世界都随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。
他闪电般伸出手,抓向矮几上刀原本的位置。
五指之下,空无一物。只有冰冷的岩石桌面。
丁鹏的手悬在半空,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,随即猛地攥紧成拳,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。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,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。震惊、难以置信,随即是沉凝如铁的凝重,最后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。他缓缓抬起头,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洞开的门扉,投向屋外那吞噬一切的狂暴黑暗。雨幕如帘,风啸似鬼哭。那柄象征着他半生荣辱、纠缠着无尽诅咒与力量的魔刀,竟在他毫无察觉的瞬息之间,彻底消失在这片风雨飘摇的孤岛之上。
七月的洛阳,空气热得像凝固的油,沉闷地压在朱雀大街上。阳光白得刺眼,将石板路晒得滚烫,蒸腾起扭曲视线的氤氲热浪。往日的繁华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喧嚣所取代。这喧嚣不再是商贾的叫卖、士子的清谈,而是金属撞击的刺耳锐鸣,是野兽般的嘶吼,是临死前短促凄厉的惨叫。
“滚开!那袋金叶子是老子的!”一个虬髯大汉双目赤红,手中沉重的鬼头刀带着风声劈向身前抢夺的瘦子。刀光一闪,血箭飙射,瘦子哼都未哼一声便扑倒在地。大汉刚伸手去抓地上染血的鹿皮袋,后背便是一凉,一柄长剑透胸而出。执剑的是个面目阴鸷的中年人,他狞笑着拔出剑,脚踩住鹿皮袋,剑尖指向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群:“还有谁?!”
街角,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,死死抱着一个破布包裹,惊恐的眼睛瞪得溜圆。包裹的破口处,几片金灿灿的叶子在灼热的阳光下闪烁着令人疯狂的光芒。七八个红了眼的汉子,手持棍棒、菜刀,一步步狞笑着逼近。少年绝望地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,退无可退。求饶声淹没在四周的喊杀和狂笑里,如同投入沸水的一粒冰。
“金叶子!醉仙楼顶撒下来啦!”不知何处一声破锣嗓子嘶喊。仿佛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,整条朱雀大街瞬间炸开。人群如同被无形巨鞭驱赶的兽群,轰然掉头,疯狂涌向醉仙楼方向。奔跑、推搡、践踏……只为那传说中从天而降的点点碎金。方才还围殴少年的几人,毫不犹豫地抛下唾手可得的猎物,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新的诱惑。少年瘫软在墙角,怀里的包裹散开,几片金叶子滚落尘埃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大口喘着气,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枯叶。阳光照在那些金叶子上,反射出冰冷而残酷的光,映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劫后余生的茫然。
离此不远的“四方客栈”二楼临窗雅座,一个白衣书生凭窗而坐,对楼下炼狱般的景象恍若未见。他面容清癯,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苍白,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,正优雅地拈着一只白瓷酒杯。杯中清冽的酒液映着他深潭似的眼眸,无波无澜。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那笑意凉薄,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玩味,仿佛眼前不是血肉横飞的修罗场,而是一场精心排布、仅供消遣的皮影戏。
“人心之壑,倾尽四海亦难填。”他轻声自语,声音温润,却像冰冷的玉珠落入寒潭。他手腕微动,将杯中残酒随意倾出窗外。那几滴清亮的液体,在炽烈的阳光下划过短暂晶莹的弧线,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沸腾的贪婪与血腥之中,瞬间湮灭无痕。
忘忧岛的石屋内,气氛凝重如铅。丁鹏坐在案前,沉默地看着对面风尘仆仆的柳若松。这位昔日的心腹,此刻脸上交织着焦虑、疲惫,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。
“庄主,”柳若松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,语速极快,“自魔刀消失的消息……不知被何人泄露出去,江湖就彻底疯了!不再是为了争夺那柄刀,而是为了争夺‘魔刀消失后留下的东西’!”
“留下的东西?”丁鹏眉头微蹙,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桌面上叩了一下。
“谣言!”柳若松急切道,“江湖都在疯传,说魔刀虽失,但其无匹的魔性和盖世的威力并未消散,而是化入了……化入了与其相关的事物里!有人说藏于魔刀最后存放处的秘图,有人说凝在庄主您身上的一滴心头血……最离谱的是,说魔刀的力量,已经分散熔铸进了成千上万片金叶子!只要得到这些‘魔金’,就能拥有魔刀的一丝威能!”
柳若松喘了口气,眼中惊悸更深:“现在,只要有人声称在某处抛洒了带有魔力的金叶子,立时便是血流成河!各大门派互相倾轧,昔日道义荡然无存。青城、点苍两派长老为争夺一袋所谓‘魔金’,在岳阳城外火并,双方精锐死伤殆尽!黄河帮一夜之间被灭门,据说只为抢夺一块刻着弯月标记的普通玉佩……庄主,这江湖,已不是您退隐时的江湖了。贪婪,比魔刀本身更可怕!”
丁鹏静静地听着,脸上看不出喜怒,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,在跳跃的炉火映照下,寒芒微闪,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。他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石壁上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“魔刀蚀心…”他低沉的声音在石屋内回荡,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,“看来,它消失后留下的‘心魔’,才真正开始吞噬这个江湖。”
他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曾禁锢了他、也庇护了他的茫茫大海,决然道:“备船。回中原。”
洛阳,“千金一笑楼”。这里曾是销金窟,如今却成了风暴眼。楼内极尽奢靡,金箔贴墙,明珠缀顶,醇酒美人穿梭不息。楼外,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。阴影里,墙角下,无数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座灯火辉煌的楼阁,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、充满贪婪的私语声如同无数毒蛇在暗处爬行。空气里弥漫着酒香、脂粉香,更浓烈的,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、欲望发酵的酸腐味道。
丁鹏踏入此间,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,与这满目浮华格格不入。他像一把藏在朴素刀鞘里的绝世利刃,收敛了锋芒,却敛不去那份渊渟岳峙的孤高气度。喧嚣声浪似乎在他身边自动分开,所过之处,狂热的赌徒、谄媚的商贾、纵情声色的江湖豪客,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,下意识地避开他行进的路线。
他的目光穿过衣香鬓影,越过推杯换盏,精准地落在二楼回廊尽头。那里,一个白衣书生凭栏而立,正微微俯视着楼下众生百态,唇边挂着一丝洞悉一切的、冰冷的玩味笑意。正是那日四方客栈窗前的无刃公子。
就在丁鹏视线锁定他的刹那,无刃公子仿佛心有所感,竟也缓缓转过头来。两道目光,一道如沉寂万载的寒冰,一道似淬炼千年的冷玉,在喧闹的脂粉香风与浑浊的欲望气息中,于半空轰然相撞!没有火花,没有杀气,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纯粹意志的对峙。周围的笙歌笑语、推杯换盏声浪仿佛瞬间被抽离,凝固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。无数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无形的漩涡吸引过来,却又被那无声的威压逼得心脏骤缩,慌忙移开。
无刃公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,眼神却依旧淡漠。他优雅地举起手中玉箫,遥遥向丁鹏的方向,做了一个极其简单、却又蕴含无限挑衅意味的动作——微微颔首。仿佛在说:你终于来了。
丁鹏面无表情,目光沉静如古井,只在那玉箫上停留了一瞬,便再无波澜。
“庄主?”柳若松紧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询问。
丁鹏没有回答,只是脚步沉稳,径直穿过觥筹交错的大厅,朝着那二楼回廊尽头的白衣身影,一步一步踏阶而上。他脚下厚软的波斯地毯,吸去了所有脚步声,却吸不去他每一步落下时,空气中那无形的、不断攀升的沉重压力。
镜湖。水如其名,平滑如镜,倒映着天空的铅灰色阴云,也倒映着湖畔枯败的残荷,一片死寂的灰败。寒风贴着水面刮过,卷起几片焦黑的荷叶残骸,发出簌簌的声响,如同垂死者的叹息。
丁鹏孑然一身,站在湖岸边嶙峋的怪石之上。青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轮廓。他面前,是黑压压一片人墙。数十名江湖人,装束各异,门派混杂,刀剑出鞘,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。然而,这些人的眼睛却空洞得可怕,没有愤怒,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被某种力量彻底操控后的、毫无生气的茫然。他们的呼吸沉重而整齐,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,如同被同一根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、不自然的腥甜香气——正是柳若松曾带回忘忧岛的西域迷魂香。
无刃公子站在人墙之后,一袭白衣在灰暗的天色下异常醒目。他手中拈着那管温润的玉箫,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般的虚假愁容,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:
“丁大侠,何苦相逼?你看这些人,他们并非为我而战,只为心中所求——或为魔金,或为秘图,或只为铲除你这‘魔刀余孽’扬名立万。人心之欲,如渊似海,岂是我区区箫音所能驱策?我不过…是轻轻推了他们一把,让他们看清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罢了。”他轻轻叹息一声,玉箫随意地指向丁鹏,“真正的魔刀,从来不在你手,而在他们心里。它叫贪婪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唇边那丝虚假的愁容骤然消失,眼神变得锐利如针,玉箫猛地划出一个短促而尖锐的音符!
“呜——!”
这声音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耳膜!湖畔那数十名被操控的武者,空洞的眼神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凶光,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刀剑齐举,反射着天空惨淡的光,汇成一片死亡的寒林。没有呐喊,没有战阵,只有纯粹被欲望驱动的、狂暴的杀戮洪流,轰然冲向湖岸石上的丁鹏!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镜湖的死寂,激起浑浊的水花。
丁鹏纹丝不动。面对着汹涌扑来的、毫无理智的杀戮狂潮,他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。就在第一柄鬼头大刀带着恶风劈至头顶的刹那,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。
没有刀光。没有圆月般的清辉。
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、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“意”!那并非有形之物,而是千锤百炼、臻至化境的武道意志在现实中的投射!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、撕裂,发出短促而尖锐的裂帛声!
“嗤——!”
冲在最前、手持鬼头刀的虬髯大汉,动作猛地僵住。他眉心处,一道极细的红线无声地浮现,迅速向下蔓延。紧接着,他手中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,连同他壮硕的身躯,如同被最精密的利刃从中剖开,沿着那道红线,极其诡异地、左右整齐地裂开!血雾混合着内脏的碎片,在沉闷的撕裂声中轰然爆开!
这恐怖到极致的一幕,如同最寒冷的冰水,瞬间浇熄了后方狂潮的部分狂热。然而,无刃公子的箫音陡然拔高,变得尖锐而疯狂,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那些被操控者的神经上。仅存的迟疑被彻底粉碎,剩余的武者发出更加非人的嘶嚎,踏着同伴的血肉残骸,以更加疯狂的速度扑向丁鹏!刀光剑影,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,将他笼罩。
丁鹏的身影终于动了。他不再局限于原地,而是化作了一道飘忽不定、却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青色闪电,主动撞入那片刀山剑林之中。他依旧赤手空拳,但每一次闪避、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挥袖、弹指、拂击,都蕴含着斩金断玉、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。那不是招式的精巧,而是力量与境界的绝对碾压!
“嘭!”一拳击在精钢盾牌上,盾牌连带着后面持盾的壮汉,如同被攻城巨锤砸中,胸口瞬间塌陷,整个人倒飞出去,撞倒身后一片。
“嗤!”指尖划过,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应声而断,断口平滑如镜。持剑者手臂齐肩而断,惨叫声刚起,便被一道掌风拍碎咽喉。
“咔嚓!”看似轻飘飘的拂袖,扫在侧面偷袭者的脖颈上,颈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得令人牙酸。
没有魔刀的妖异紫芒,只有最纯粹、最霸道的力量展现。丁鹏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,每一次出手都简洁、高效、致命,掀起一片血雨腥风。残肢断臂不断飞起,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镜湖水面上,晕开大朵大朵刺目的猩红,又被浑浊的湖水迅速吞噬。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西域迷魂香的甜腻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,弥漫在整个镜湖上空。
无刃公子站在远处,脸上的从容终于消失了。他看着自己精心挑选、并用药物和箫音催发到极致的傀儡武者,在那道青色身影面前如同麦草般一片片倒下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。他握着玉箫的手指,因用力而指节发白。他必须做点什么!
当丁鹏一掌拍碎最后一名持斧巨汉的天灵盖,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砸入浅滩,激起大片浑浊的水花时,无刃公子眼中厉芒一闪。他手腕猛地一抖,玉箫以一个极其刁钻狠辣的角度,无声无息地刺向丁鹏后心!箫管尖端,一点幽蓝的寒芒骤然弹出,赫然是一截淬了剧毒的利刃!快!诡!毒!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功力,阴狠至极,趁着丁鹏掌毙巨汉、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,毒蛇般噬出!
然而,就在那淬毒利刃距离丁鹏背心不足三寸的刹那,丁鹏仿佛背后生了眼睛。他并未回头,身体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,那致命的一刺便贴着他的青衫滑过,刺了个空!同时,丁鹏垂在身侧的右手闪电般向后一拂,动作轻描淡写,如同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。
“叮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晰的脆响。
无刃公子只觉一股沛然莫御、冰冷彻骨的恐怖力量,透过玉箫狠狠撞入自己的手臂经脉!他闷哼一声,虎口瞬间撕裂,鲜血迸流。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,他手中那管温润坚韧、伴随他多年的玉箫,竟在丁鹏那看似随意的一拂之下,发出一连串细密的碎裂声!
“咔…咔嚓嚓…”
如同冰层在脚下崩裂。一道清晰的裂纹从被拂中的地方迅速蔓延开去,瞬间遍布整个箫身。紧接着,在无刃公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那管价值连城的玉箫,连同那截淬毒的利刃,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!化作无数细小的、闪烁着幽冷光泽的玉粉和金属碎屑,簌簌落下,洒在他染血的手上和冰冷的湖滩碎石上。
无刃公子踉跄后退,脸色惨白如纸,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智珠在握的从容。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、兀自颤抖的手掌,又猛地抬头看向前方那个缓缓转过身来的青色身影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。这玉箫并非凡品,更是他身份和力量的象征!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……彻底摧毁?
丁鹏转过身,眼神平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无刃公子。他缓缓抬起右手,摊开手掌。掌心之中,赫然躺着几块大小不一、边缘锋锐的玉箫碎片。碎片棱角在灰暗天光下,折射出森冷的光泽。
“你说得对,”丁鹏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和湖水呜咽,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,“真正的魔刀,不在外物,而在人心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尸骸,扫过湖面漂浮的残肢和血污,最后定格在无刃公子惨白的脸上。
“你用它撬动贪婪,驱人如犬彘。”丁鹏的语调没有起伏,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,“我亦可借它一用,斩妖除魔。”
话音未落,丁鹏摊开的手掌猛地一握!那几块锋锐的玉箫碎片被他紧紧攥在掌心,尖锐的棱角瞬间刺破了他的肌肤,几缕殷红的血丝顺着指缝缓缓渗出。然而,就在他握拳的瞬间,一股无形的、沛然莫御的“意”骤然爆发!
那不是圆月弯刀的妖异魔性,而是丁鹏自身磨砺到极致、返璞归真的武道意志!这股意志如此纯粹,如此凝练,竟硬生生将掌中那几块凡玉碎片化作了承载其锋芒的“器”!
嗡!
一声低沉而充满毁灭气息的嗡鸣凭空响起,震得空气都泛起涟漪!丁鹏指缝间骤然迸射出数道凝练到极致、细小如丝、却璀璨夺目、带着无坚不摧意志的微光!那不是刀光,而是意志化为实质的锋芒!它们撕裂空气,发出短促尖锐至极的厉啸,瞬间跨越了丁鹏与无刃公子之间那短短的距离!
无刃公子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!极致的死亡阴影将他彻底笼罩。他所有的从容、所有的算计,在这绝对的力量与境界面前,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灯笼。他甚至来不及思考,身体在本能的恐惧驱动下爆发出全部潜力,不顾一切地向后飞退!
噗!噗!噗!
细微的、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轻响接连响起。
第一道锋芒,擦着他急速后仰的脸颊飞过,带起一溜血珠和几缕断发。
第二道锋芒,穿透了他仓促间挡在胸前的左臂衣袖,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。
第三道锋芒,最为致命,直指他心口!无刃公子亡魂皆冒,拼尽全力扭转身躯。
“嗤啦——!”
布帛撕裂声刺耳。那道凝练的意志锋芒,险之又险地贴着他左肋划过,将他华贵的白衫连同内衬一并撕裂,在他肋下留下一道深可见骨、皮肉翻卷的狭长伤口!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白衣。
剧痛袭来,无刃公子惨叫着,如同被重锤击中,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,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湖水与碎石混杂的浅滩上。冰冷的湖水浸透伤口,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剧痛,他挣扎着想要爬起,却因剧痛和恐惧而浑身脱力,只能惊恐万分地抬起头。
丁鹏的身影如同山岳,一步步踏着浅滩的碎石和浑浊的血水,向他走来。每一步落下,都仿佛踏在无刃公子疯狂跳动的心脏上。丁鹏摊开的手掌缓缓放下,指缝间不再有光芒,只有几缕鲜血顺着指尖滴落,混入脚下的泥泞。
丁鹏在无刃公子身前数步停下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倒在血泊与泥泞中的阴谋家。他沾着血的手指,随意地指向满地狼藉的尸体,指向那些凝固在死者脸上的贪婪与疯狂,指向无刃公子肋下狰狞的伤口,最后,指向无刃公子那双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。
“看清楚了?”丁鹏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力量,“这就是你要的江湖。”
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剜出对方心底最深的黑暗。
“魔刀蚀心,蚀的是你这种人的心。撒金叶子?驱人如犬?”丁鹏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、却冰冷刺骨的弧度,那是绝对的轻蔑,“玩火的把戏,终究烧了自己。”
无刃公子躺在冰冷的血水泥泞中,身体因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而剧烈颤抖。肋下的伤口每一次抽痛都像是在提醒他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。他仰视着丁鹏那双深不见底、如同万载寒潭般的眼眸,里面没有胜利者的狂傲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、沉重的悲悯与冰冷的审判。那目光比任何刀锋都更锐利,直刺入他灵魂深处,将他所有的伪装、所有的自以为是,连同那份玩弄人心的优越感,都彻底击得粉碎。
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。是反驳?是求饶?还是怨毒的诅咒?在这一刻,在绝对力量带来的死亡阴影和对方那洞穿灵魂的目光下,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,只剩下被彻底看穿的狼狈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。
丁鹏不再看他。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投向远处。
镜湖的另一边,湖岸的芦苇丛微微晃动,一个窈窕的青色身影悄然隐现,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一抹淡影。青青。她静静地站在那里,隔着弥漫血腥的湖面,目光穿过倒伏的残荷和漂浮的污秽,与丁鹏的视线无声交汇。没有言语,只有一种无需言说的了然与担忧在目光中流转。她看到了他指间干涸的血迹,也看到了他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。
丁鹏对着她,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一个简单的动作,却包含了千言万语——他无恙。
就在这时,一阵狂风猛地卷过镜湖,吹散了弥漫的血腥气,也掀起了无刃公子散落在地上的、染血的破碎白衣衣角。在那撕裂的衣襟内衬深处,随着风势,赫然露出了一角极其隐蔽的标记!
那标记并非中原常见的纹样。线条扭曲盘绕,构成一个抽象而诡异的图案,隐隐透着一股阴冷、古老、非中原的气息,像某种蛰伏的异域图腾。虽然只惊鸿一瞥,又被血迹浸染得有些模糊,但那独特的风格却像一根冰冷的针,瞬间刺入了丁鹏的眼帘。
丁鹏的目光骤然一凝!原本要走向青青的脚步,硬生生顿住了。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,再次转过身。这一次,他的视线不再是俯视,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探针,死死钉在无刃公子衣襟内那个若隐若现的诡异标记上。
湖风呜咽,卷着血腥味掠过死寂的战场。丁鹏站在那里,如同凝固的石像。他指间残留的血痕尚未干透,而新的、来自遥远异域的阴影,却已如冰冷的藤蔓,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。脚下的血水倒映着他沉默的身影,仿佛预示着一场更深的、源自人心无底深渊的风暴,才刚刚显露它庞大而狰狞的一角。
—— 未完待续 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