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之恋

精选 / SELECTED 二零二五年六月

一帘烟雨轻沾衣,似愁绪,似年华,似别离时未落的泪,踟蹰在往事铺就的青石巷,描摹着,追忆着,那初见的惊鸿,初尝的悸动。忽而惊觉,原是最刻骨的相思,往往以最沉默的姿态,蛰伏在月华浸染的旧台阶——月照离人,离人忘归,恍然若梦,又似倦鸟归巢时抖落的羽,既非惆怅,亦非释然。待风起,水无痕,万般皆作云烟散。

——题记

这雨丝轻柔地拂过衣衫,如凉薄而纤细的指掌摩挲着肌肤。记忆深处那抹惊鸿般的身影,未曾被岁月洗淡,反而随雨丝清晰起来。心弦上如被无形之手拨弄,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。原来,深藏心底的相思从不喧哗,只是以月华般的静默,悄然蛰伏在时光的角落。月华澄澈如水,映照着别离后的人影,恍若一场缥缈的旧梦。那梦中人迟迟不归,恰似倦鸟归林后,翅膀轻颤抖落的一枚羽毛——悄然无声,既非惆怅,亦非释然,只是生命行至中途,一种难以言明的安顿。待风掠过,水面了无痕迹,万般缠绕心事,终归要如云烟般四散无痕了。

拨一曲旧年斑驳的月下清弦,斟一盏隔世温存的冷夜愁眠,轻捧着心底未曾风干的怅惘,拾捡起记忆中零落而温凉的片段。恍惚间,旧梦已远,魂魄未还,唯余几缕无端无由的思绪,随云飘散,随夜沉浮,随念起伏,随缘深浅。淡看间,最初的悸动早已零落成尘,恰似那年最朦胧的月色,最无瑕的誓言。流光依旧,而故人不再;年华未老,而聚散无常。仍执一念旧时风月的余温,独坐于红尘最初的幽寂里,只为守候生命中那一抹最柔软的叹息与怀念。

琴声悠悠,指尖拂过旧弦,泛黄的音色如喑哑低语,仿佛在斑驳的月影里独自描摹着过往。案头清茶渐冷,氤氲着隔世般的孤寂,杯中微澜,映出无眠的夜色。手中捧着的,是心内尚未风干的怅惘,如同捧着一块微凉、温润的旧玉。俯身拾捡记忆里散落的光影碎片,它们已褪尽灼热,仅余下岁月沉淀后温凉的气息。恍然抬头,旧梦杳杳,魂魄似在别处游荡未归,只留下几缕无端无由的思绪,如散云浮荡于长空,如飘萍沉浮于静夜,被心念所牵引,在缘分的深浅之河里载沉载浮。

目光淡扫之处,那最初令人心尖颤抖的悸动,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。恰似那年我们共沐的清辉,月色迷蒙如雾;又似那曾脱口而出、不染尘埃的誓语,如今皆被光阴覆盖。时间之水奔流不止,岸边却再难觅熟悉身影;年华未染秋霜,而聚散却如潮汐般难以捉摸。我仍固执地守着心中那一点旧时风月的余温,独坐在红尘最初那无人惊扰的幽寂里。此间守候,只为生命深处那一声最柔软、最悠长的叹息与怀念——那是灵魂最深处,对温热过往的微弱感应与不舍回眸。

半页泛黄的信纸掀开时光帷幕,一支秃笔写尽离合章节。以心为砚,将最清澈的晨露研成墨;截取时光里最亮的那束光,制成永不褪色的书签。因懂得而生的怜惜,如月下徘徊的笛声,既非欢喜,亦非悲哀,只是存在。时光的美妙在于,它总在消逝时显现分量——就像你递给我的那枝青梅,酸涩褪尽后,余味反而清甜。

半页泛黄信笺,轻轻掀开了尘封的时光帷幕。一支秃笔,默默写尽人间离合的万般章节。摊开心作砚台,将晨间采撷的最清澈露珠细细研开,便有了墨;截取往昔岁月里最明丽的那缕光芒,精心裁制成一枚永不褪色的书签,夹在时光最难忘的那一页。

那因懂得而生发的怜惜,如月色下独自徘徊、若有若无的笛声。它并非浓烈的欢喜,亦非深沉的悲哀,只是那样低回而纯粹地存在着,如同月光本身,无声地铺满大地。

时光的玄妙,恰在其消逝的刹那,其重量才蓦然清晰可感。宛如你曾递过来的那枝青梅,初尝是难言的酸涩,直侵齿颊。然而当酸楚在唇舌间缓缓褪尽,一种出乎意料的清冽甘甜,却如泉涌般悄然润泽了心底干涸的河床——那是时光之舌耐心舔舐后,留下的真正滋味。

烟雨沾衣,无声无息。那月下徘徊的笛声,那酸涩褪尽后的青梅余味,皆如烟如霭,萦绕在岁月的幽谷之中。刻骨相思,终以最沉默的姿态蛰伏于光阴的暗角,不惊不扰。

原来生命里最深的印记,并非恒久不散,而是如云似烟,飘渺于有无之间。它们终将融入更辽阔的时空背景里——如同露水渗入土地,如同墨迹洇开在纸上,如同风过水面后归于平静。那些曾令人心尖颤抖的过往,最终化为一种无声的背景音,成为我们行走世间时,足下最深沉的回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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